发布日期:2024-07-23 17:23 点击次数:198
现今武陟县,史上辖域及名称变更繁多。隋开皇十六年(公元596年)析置“武陟县”,始有“武陟”之名。其含义,现引用较多的说法有两种,一是“周武王伐纣时,于此地兴起之意”,二是“周武王伐纣时,途经于此,登高望远”。两种说法的差别,在于对“陟”字的理解。
“陟”是汉语二级字,已不常用,在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中,仅注释为“登高”。此字始见于商代甲骨,《尔雅》注:“陟,升也”,古时不仅有登高之意,更多的是指登上、晋升、兴起等抽象升高,如“三考,黜陟幽明…三载,汝陟帝位”(《尚书·舜典》)、“陟罚臧否,不宜异同”(《出师表》);“陟”还有帝王驾崩之意:“六年,彗星入北斗,(顷)王陟”(《竹书纪年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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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证“武陟”之“陟”的含义,先要弄清“武陟”之名的由来,这些都要从武王伐纣说起。
大约公元前1046年,周武王(姬发)带领周与各诸侯联军起兵讨伐商纣王(帝辛),从孟津至汜水一带渡黄河,途径今温县、武陟、修武等地,在牧野与纣军相遇而战。《尚书·周书·泰誓》记载:“惟十有一年,武王伐殷,一月戊午,师渡孟津”;《韩诗外传》记载“武王伐纣,到于邢丘(今武陟县西南部与温县东部区域)…乃修武勒兵于宁(今武陟县东北部和修武南部及获嘉西部区域),更名邢丘曰怀,宁曰修武,行克纣于牧之野”;《荀子·儒效篇》记载:“武王之诛纣也,至汜而泛,至怀(古怀城,今武陟县土城村)而坏”。
伐纣灭商毕竟是以臣弑君、以少克多,既要宣示顺天应人“以暴易暴”的合理性,又要审时度势,伺机而动,成王败寇,风险极大。从文王开始至武王,准备多次,犹豫再三。武王九年,第一次“孟津观兵”,和八百诸侯会于孟津,诸侯都说可以起兵伐纣了,武王却觉得时机未到。又停两年,纣王日益昏乱暴虐,武王才觉得时机成熟,招集各路诸侯,率领战车三百辆,勇士三千人,穿戴甲胄的士兵四万五千人,东进伐纣。“九年,武王上祭于毕,东观兵,至于盟津…是时,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。诸侯皆曰:纣可伐矣,武王曰:女未知天命,未可也。乃还师归…居二年,闻纣昏乱暴虐滋甚…武王遍告诸侯曰:殷有重罪,不可以不毕伐。乃遵文王,遂率戎车三百乘,虎贲三千人,甲士四万五千人,以东伐纣。十一年十二月戊午,师毕渡盟津,诸侯咸会”(《史记·周本纪》)。《尚书·周书·泰誓·上》也记载:“一月戊午,师渡孟津…王曰:商罪贯盈,天命诛之;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…时哉弗可失!”。
武王之师虽师出有名,但从一开始就行军不顺,凶兆接连不断,古籍中有较为详细记载,各有侧重,大同小异:出发那天是兵家禁忌的日子,向东进军冲犯了太岁,到汜水时河水泛滥,到达邢丘时战车的横木折断为三节,大雨下了三日也没有停止,到古怀城时城墙倒塌,至太行山山岩也崩落塌方,很多士兵又病倒,武王被迫停止行军,在宁邑驻扎多日。“行之日以兵忌,东面而迎太岁,至汜而泛,至怀而坏,至共头(今修武至辉县太行山南麓)而山隧”(《荀子·儒效篇》),“到于邢丘,楯折为三,天雨三日不休…修武勒兵于宁”(《韩诗外传》),“惟戊午,王次于河朔”(《尚书·周书·泰誓·中》),“戊午”是时间,“王”是武王,“次于河朔”就是在黄河北岸驻扎了多天(《左传》凡师一宿为舍,再宿为信,过信为次),河朔原泛指黄河北岸,这里是指温县、武陟、修武区域。
当时古人敬畏天命神灵,信奉龟卜筮蓍、吉凶预兆。种种不祥之兆,导致各路诸侯军心大乱,武王自己也心生恐惧,犹豫不决,伐纣大业面临半途而废。武王谋划退兵时,是周公和姜太公等的一番权衡分析,让武王回心转意,重新振作精神,下定伐纣决心。《荀子·儒效篇》载:“霍叔惧曰:出三日而五灾至,无乃不可乎?周公曰:刳比干而囚箕子,飞廉、恶来知政,夫又恶有不可焉?”《韩诗外传》载:“武王心惧,召太公而问曰:意者,纣未可伐乎?太公对曰:不然,楯折为三者,军当分为三也;天雨三日不休,欲洒吾兵也。武王曰:然何若矣?太公曰:爱其人,及屋上乌;恶其人者,憎其骨余;咸刘厥敌,靡使有余。武王曰:于戏,天下未定也。周公趋而进曰:不然,使各度其宅,而佃其田,无获旧新,百姓有过,在予一人。武王曰:于戏,天下已定矣!”
为了使将士们从多重凶兆的阴影中走出来,武王集合各路诸侯,操练军队,并阅兵宣誓,假托吉梦,鼓舞士气。武王说:是上天让我来治理各地老百姓,我的梦和占卜都是吉祥的预兆,都预示征讨商纣必定胜利;老百姓遭受了苦难,责任都在于我,我一定要亲自前往伐纣;我们必将耀武扬威,所向披靡,铲除凶残暴君。希望大家同心同德,立安定天下的大功,流芳千古。“天其以予乂(yì,治理)民,朕梦协朕卜,袭于休祥,戎商必克…百姓有过,在予一人,今朕必往;我武维扬,侵于之疆,取彼凶残…乃一德一心,立定厥功,惟克永世”(《尚书·周书·泰誓·中》)。
到了第二天,武王再次举行誓师大会,号召将士勇敢进军战斗,成就君王功业,功劳大的要重赏,临阵退缩的要处死。“时厥明,王乃大巡六师,明誓众士…尔众士其尚迪果毅,以登乃辟;功多有厚赏,不迪有显戮”(《尚书·周书·泰誓·下》)。誓师之后,武王挑选精兵良马,昼夜行军,与七十万纣军会战于牧野,纣军很多临阵倒戈,纣王自焚,殷商灭亡,周朝建立。“帝纣闻武王来,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。武王使师尚父与百夫致师,以大卒驰帝纣师。纣师虽众,皆无战之心,心欲武王亟入。纣师皆倒兵以战,以开武王。武王驰之,纣兵皆崩畔纣。纣走,反入登于鹿台之上,蒙衣其殊玉,自燔于火而死”(《史记·周本纪》)。
邢丘与宁,是武王伐纣过程中生死攸关的重要节点,武王之所以“更名邢丘曰怀,宁曰修武”,就是念念在兹,以示不忘在此的挫折遭遇和重新振兴。这也是后来怀城、怀县、怀州、怀庆府等诸多怀地名称的来源,也是在析置武陟时名字由来的关键典故。
武王伐纣过去一千六百年后,到了隋文帝杨坚时期。公元581年,杨坚接受北周静帝禅让,称帝建隋,改元开皇。公元589年统一后,隋文帝施行诸多改革,其中将州、郡、县三级制改为州、县两级制,对前朝的州县区划、名称进行整理变更。公元596年,隋朝官员在怀州修武析置新县时,念及武王在此“修武勒兵、大巡六师、立定厥功”的典故,故取名武陟,就是“武王兴起之地”的意思,又迎合隋文帝文治武功、登基建隋,钦定颁布。
隋又过去一千年,至明万历年间,熟读经书、科考出身的武陟知县李日茂、秦之英等在编撰《武陟志》时,遍查古籍,对武王典故必定了如指掌,准确领悟到隋人定名“武陟”的意图,做出“周武王伐纣大军兴起于此,故取名武陟”的论断(“武陟县,周武王牧野之师侯兴兹土,故名”《武陟志·卷一·地理志》)。“牧野之师侯兴兹土”语出《诗经·大雅·大明》“矢于牧野,维予侯兴”,意思是武王在牧野誓师,只有我们周军才能获胜兴起”。需要多说一句的是,2011年县史志办出版的《万历<武陟志>解读》,依据是1985年的胶卷手抄本,“侯”字因残缺不可辨认,手抄本记作“□”,书中印做“周武王牧野之师□(疑为崛)兴兹土”,更多的地方直接省略写做“周武王牧野之师兴兹土”。我在写这篇文章时,为了考证这个字,找到了国家图书馆影印原图,依然不可辨认,又查遍国内外几家大图书馆,都没有找到更完整清晰的版本,于是从看图辨字转向找文字的用典出处,费尽周折,最终在《诗经》中看到“矢于牧野,维予侯兴”这句话,茅塞顿开,加上残存的字迹图片,可以确认是“侯”字,告于专家,获一致认可,属意外收获。
明万历礼部尚书兼翰林侍读学士陈于陛在为《武陟志》作序时,也说武陟是“武王伐纣取得天下的兴起之地(“武陟,故覃怀属邑,盖武王耆定天下兹起之邑”,“武王耆定天下”语出《诗经·周颂·武》“於皇武王,无竞维烈…胜殷遏刘,耆定尔功”)。
明《武陟志》付梓至今又四百年,很少有人再读这部志书,“陟”字的含义不为人们所了解,加上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仅有“登高”的注解,易让人望文生义,误认为是“武王登高”。因此有必要收集证据,让人们知道“武陟”之“陟”是“兴起”的本来含义。
作者:王志琪
县政协十届常委
县政协文教卫生委主任
编辑:樊子凯
统筹:何 旭
审核:邢石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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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陟周武王邢丘武王孟津发布于:北京市声明: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,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,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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